抗日战争前后的广东连县盐业与湖南旅栈业
2021-02-12 下午 06:12   来源:南粤古驿道网综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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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刊载于《连州文史资料》第23辑(胡祖贤专辑),2005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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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连州文史资料》第23辑(胡祖贤专辑)。

 

一、抗日战争前后的连县盐业

  连县,地处广东西北部边缘,对外交通闭塞。战前,粤汉铁路湖南路段,因湖南难筹筑路资金,遂致未能全线通车。连坪公路亦未修筑,连县至广州的货运全赖小北江航道。当时湖南十多个县的农副产品的向外倾销,以及对食盐和其他工业品的需求,大都以连县作为中转吞吐,连县虽然是毫无工业的纯消耗小城,但商业颇为繁荣,其中尤以盐业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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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粤汉铁路示意图。

  连县的盐业经营始于何时,已难查考。据史料记述:清代,已有广府属商人在连县开设盐店,并成立了“连阳盐业公堂”。又名十四堂(堂址后来是趣缘酒家),盐铺集中于“永兴街”(今东山派出所附近)。上述十四堂的投资者,均是南海、番禺、顺德、清远等县人士,嗣后,本地人及湖南人也相继开设盐店。至抗战前夕,在永兴街的盐店有:裕源、鸿兴、恒发、诚发源、兴记庄、和安、阜昌、瑞昌、源昌、德兴、楚安、源安、义盛祥、利昌隆、福利隆、九如堂、同发昌、安福太、源兴隆、源长等二、三十间,一九三〇年(即民国十九年)成立盐业公会。这些盐店的门首都挂有木质招牌,写有“某某饷盐”字样,例如“裕源饷盐”。所谓饷盐,系指其经营的食盐,均已向政府缴纳盐税。既可以表明他们是守法经营,又昭示于购买者,质量可靠。

  当时的永兴街,不愧是连县最整洁的一条街。街的中心,全盖上鱼鳞状的透明瓦、不透风、也不漏雨、阳光减弱,行人置身其间,顿觉幽静、清凉。盐店备售的存盐,就堆在店之中间,仿如小山。资金雄厚者则在一字坪附近设有仓库屯盐。食盐是一船接一船地由广州运来,湘南各县的肩挑者是一担接担把它运走,循环不息。

  从广州船运到连县的食盐,首先是由双溪亭附近瓦窑岗的搬盐队,把盐抬到盐亭(今趣缘酒家楼下)按商号的所属分堆。然后由湖南的安仁佬,逐包从盐亭抬至盐店或仓库。抬盐的安仁佬有二百人左右,他们大都住在一字坪的安仁会馆或荣梓巷的正东楼(今人民电影院附近)。他们抬盐的时候,每人肩上都戴一个牛皮圈,两个人抬一包,约二百司码斤(即现二百四十市斤),行进迅速,使一般同方向走的行人难于步其后尘。

  湖南肩挑者购盐,是不要盐包。因此有十三家人专向盐铺收购盐包,而后把它运到城东的地坪中的砖柱亭子(今连州手套厂附近)把盐包烧成灰烬,然后把灰置于大木桶之中,以水浸出其含盐、再过滤,煮熬后冷却,便成为洁白的熟盐。熟盐深为部分群众喜爱,而盐包又来源不竭,因之其加工生产继续不衰。他们后来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合并,组成彭安记、德和利、三合昌、许三合、安永顺、李连超等几家。

  连县所属的星子、东陂两埠也各有几家盐店,他们大都直接从广州购进食盐,盐由广州运达连县后再转小船运往星子或东陂。湖南肩挑者因考虑在那里可以缩短来回两天的行程,因而往往也乐于在那里进行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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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粤赣盐商古道。(朱迪光/摄)。

  一九三五年间,以两广盐运使陈维周(陈济棠之兄)为后台的“太利和记盐业公司”,在连县设立机构,对食盐垄断经营,即由其独家向广州进盐,其余盐商不能插手,只能向该公司采购转销。因而与原来盐商矛盾日益尖锐,又因该公司提高盐价导致了肩挑者不买他们的盐,亦不卖农副产品给他们,进行抵制。原来的盐商一方面出售原有存盐,一方面与合利和记公司诉讼,上诉至南京政府。合利和记公司以败诉而告终,遂恢复原来的自由各自经营。

  一九三八年广州沦陷后,沿海盐田,均被敌人控制,加以运输线遭敌机轰炸,原来各盐商因货源不继,只好将存盐售完,先后结束所业,另谋他业。

  当时政府厉行国防屯盐备荒和食盐配给,连县境内以元潭、冲口乡为储盐地。

  一九四二年食盐日趋紧张,粤东盐务局乃决定开放国防屯盐一万担,以济民食,每人每月配给食盐九市两,并指定城镇由商会统筹办理。设立食盐公卖店,农村则由合作指导室组织食盐供销合作社,负责城乡人民食盐供应配售。盐价每市担417.60元。嗣后又以翁源国防屯盐分配给连阳各县城乡居民。抗战期间食盐的来源已靠肩挑为主,其路线有白石潭经水口、小江至连县,或怀集经连山、三江至连县,还有从连江口经浛洸、大湾、阳山至连县。但数量锐减。当时连县的盐价大约是三担谷比一担盐左右,湖南各县的盐价则高达数倍。这时候,原来搞过熬盐的许三合、许清茂和肖祥麟等人便商议把原来堆放食盐的盐仓、掘泥浸水熬盐的办法。于是他们便以稻谷向盐仓所有人取得挖泥的权利。例如原一字坪的阜康盐仓,他们付出稻谷五十担,今人民电影院所在地的盐仓付出稻谷三十担,永兴街的原来盐铺一般也要付稻谷五至十担。他们取得掘泥权以后,便雇请临工掘泥,把掘出的泥装进大木桶浸水,过滤后倒入大铁锅,以本地煤为燃料煮熬,便成为洁白的熟盐,熬盐作坊遍布城乡不下百余处,单连州就有三、四十户之多,盛极一时。连县人因每月有食盐分配,其深知此种熟盐的来历,甚少问津,但湖南各县闻连县有熟盐供应,仿如大旱之遇去霓,纷纷前来采购,熟盐往往供不应求。这是抗战期间的奇闻。

  日寇投降、抗战胜利,粤汉铁路全线通车,湘南各县的农副产品的输出与工业品的购进,不需再由连县中转,因而包括盐业在内的连县的商业不复当年。原来的盐商改行从事其它的营生了。

  (本文蒙许操典,许远康、周松柏、邹仪等同志提供部分情况,特顺致谢)

 

二、历尽艰辛的湖南肩挑者与旅栈业

  抗日战争之前,粤汉铁路尚未全通,连坪公路也未修建。当时湖南各县的农副产品输出以及对食盐和工业品的需求、大多是以连州为中转吞吐,连州至连江口有船运,而湘南各县至连州,唯一的方法是肩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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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肩挑者。

  那时,湘南连州之间肩挑运输的路线大致有三条:一是由常宁、桂阳、祁阳、耒阳等县经星子至连州;二是由永州、宁远、江华,经清水至连州;三是由嘉禾、新田、兰山经丰阳、东陂至连州。上述三线每天肩挑者单程常逾千人,有时多达二、三千人。

  从巾峰山顶鸟瞰,连州至星子或连州至东陂的蜿蜒石板路上,但见肩挑者鱼贯地往来。他们一般单程需时间三至四天,远的来时要七天,而回程因多上坡,需要八天。

  这些长途肩挑者,有的受雇于人,仅赚取运费糊口,有的是向亲人借得十元八块作为本钱做买卖。也有将自产的农副产品挑到连州,籍此多得一些收入并顺道购回食盐贩卖。从湖南各县运到连州的农副产品主要的有花生油、茶油、桐油、生仁、莲子、百合、冬菇、针菜、豆类、蛋品、药材、苎麻、麻布、猪鸡等。他们运猪的方法是两个人抬一只猪,用两条竹杆,中间横穿几度草绳,生猪仰卧其上,四脚朝天、舒舒服服,而抬猪者则满头大汗,真是人不如畜。挑返湖南的商品主要是食盐、洋纱、煤油、火柴和百货等。

  肩挑者的打扮,普遍是脚穿草鞋,头戴一顶油纸竹笠、短衫裤露出古铜色的手脚,腰间串着牛皮制的荷包,他们不论风霜雨雪,不论烈日炎炎,都为两省的商品流通而奔忙。

  他们的艰苦生活,也许令人难以置信,大多数人带着一小盅有少许豆豉的辣椒酱从湖南食到广东、又由广东食回湖南。途中,遇有疾病,休息片刻、又继续赶路。石板路的沿线虽每隔五华里左右有凉亭或茅棚,他们只能稍作歇息,渴时饮些水,饥时买碗白饭充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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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供肩挑者歇息的茶亭。

  在连州的楚清街(又名伙铺街),由旅连湖南籍人开设专门接待肩挑者的旅栈(即伙铺)。这类旅栈达五、六十间,民国三十三年(公元44年)成立旅栈业公会时,参加的商号达120间,全盛时更多。其中比较大的有邓仁和、王松茂、李宝太、何恒太、李合太、中和昌等。所谓比较大,一是铺子面积宽,二是有较多的资金,把未及时收到的货款,先行付给肩挑者。

  肩挑者带同农副产品到旅栈栖身,每天仅付国币二角钱(约值二斤大米),有热水洗澡,睡觉则是十多个人一个大铺,一张大蚊帐。

  商品交易都在伙铺内进行,一般在早晨九时前,这时的伙铺十分热门。连州的药材商及各庄口的商户(专收购农、副产品,运销广州等地的商号),买手先集中于“广益堂”(原县社对面)交流信息、面议价格,然后分赴各旅栈看货定价。一般情况下旅栈老板可代表肩挑者(即货主)拍价成交。有时也要征得货主同意,成交后货款则由旅栈负责包收,转给货主,或先以自己的资金结算支付,旅栈从成交金额扣出2%作佣金,付给货主的只有98%,这叫做“九八行”。回程货主要买盐时则由旅栈开单给肩挑者到指定盐店提盐、盐款由旅栈结算,在应给肩挑者的货款中扣除。盐商则另按售盐额付给旅栈1%的回扣,如果肩挑者意欲采购其他商品,则由自己选购。

  连州的商人,对湖南肩挑者,一般是诚意的,诚诚实实与他们做买卖。但也有唯利是图之辈,以磅秤弄虚作假去骗取肩挑者的血汗钱。更有甚者,有少数歹徒,竟在肩挑者运输必经之道,以假金戒指或开番摊,去骗取肩挑者微不足道的财物。有一个亡命之徒,花名叫做跛手煊,他竟丧心病狂地将未吸完的卷烟头、糊以唾液,贴在抬猪者的背上,使抬猪者疼楚不堪,又不能将猪放下,只好高呼:“同年哥……可怜呵”不已。而这时的跛手煊,竟哈哈大笑。后来,有位好心的过路人,为抬猪者摘除烟蒂。

  (本文蒙原栈业的几位同志提供部分情况,藉此致谢)

 

  (注: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由南粤古驿道网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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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江家敏 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