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巷深处隐大雅
2020-01-13 上午 11:00   来源:南粤古驿道网,采编自“增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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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午后,阳光越过老榕树高高的树梢,洒落在铁溪路和对面“廻龙关”的门楣上,使得经风雨剥蚀有了明显风化的褐红色门楣,多了几分温暖,少了几许沧桑。

  这时,几声清脆的单车铃铛声,从廻龙关里的小巷深处传来。那声音,仿佛穿越千年的光阴而来,悠长悦耳,不由使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好奇。就这样,随着光影的移动,跟着扣响的脚步,我跨过廻龙关,走进夏街——这个自南宋开居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小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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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窄窄的麻石条铺就的小路,从廻龙关开始一直延伸到村落的深处。据说,这是明清时期迎接朝廷官员和士子归来的古驿道——“迎恩街”。驿道两边,是高高低低的民居,老屋和祠堂散落其间,无数窄窄的巷弄又将它们分割成一块块小天地。阳光在老祠堂高高的翘角上未作停留,便穿过屋顶瓦脊上瘦瘦的瓦松,投射到斑驳剥落的老墙壁及砖缝间伸展出来的蕨草上,又从老墙壁上反射到古驿道上的麻石,立时与单车、三轮车的铃铛声,电单车、摩托车的喇叭声,稀稀疏疏的脚步声,间或的狗吠声融合,连同古驿道两边高高低低的老屋,老屋门前晾晒的五颜六色的衣衫,还有从无数窄巷里穿行而来的清风,组成一幅浸透着千年岭南风韵的村居画卷。

  我在石王庙荒草凄凄的门前驻足慨叹,我在穆庵祠堂、西溪祖祠的石凳旁想象它昨日的辉煌,我走进双孖祠堂感受今日的剧社和老者饭堂。站在黎氏宗祠的台阶上,我瞥见驿道麻石条上的坑洼点点,这可是几百年前留下的马蹄声声?引颈槐荫堂幽深的巷弄,我数着一间一间排列整齐的房间,这在当年又会是怎样的热闹兴旺?仰望街角密不透风的王屋楼,依稀看到历经战火留存下来的痕迹;端详花木丛中的抚瑶府遗址石碑,往昔的威仪已不复存在,但夏街与兰溪、汉族与畲族结下深情厚谊的故事,依然在荔乡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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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作榄雕传承基地的清末黎贺榛故居的门紧锁着,对面巷口专注插花的“爱·碧邻花巷”的门也紧闭着。但黎贺榛故居前靠巷口的一丛翠竹和“爱·碧邻花巷”门前的一墙三角梅,着实让我喜欢。站在二者中间的巷口,我静静地观赏着。

  忽然,隐隐听见一阵古筝的声音从小巷深处传来,它恰似一缕清泉,在山涧青石上轻快地流淌,我不由自主地寻着它走进夏街路西二巷。

  声音越来越清亮,一会如淙淙流响的溪流汇入平阔的江河,一会如月下微澜的春水缓缓向东流去,一会似多情的江水轻拍柳岸花堤,一会像慵懒的小舟夜泊枫桥古渡。那声音,在小巷里穿行,又在古老的墙壁上产生强有力的共鸣。我略怔了怔,猛地醒悟:好一曲《春江花月夜》!

  一抬头,眼前竟是两扇古老的木门。门的左边,是一小块竖写的木牌,上书“尚雅院”,字体圆润柔美,白底描绿,显然院落的主人崇尚的是一种简约的自然之美。几根从墙角爬上来的地锦草,挨着门牌的左上角一直爬上了门上的屋檐,屋檐用赭红色的筒瓦盖着,古色古香。筒瓦与邻屋老墙之间有几株野草,在冬日的风里已经枯黄,给这朴实的小院增加了一种古老的儒雅气息。

  门随意地开着,对着门的是用大小不一的陶罐和花钵栽种的几株花草,还有一个被短短的旧竹桩、瘦竹、铜钱草、蕨和一些藤蔓包围着的小水池,小水池里浮满了水草,这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妙趣横生。我站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入,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半大的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向后面打招呼:“老师再见!”“再见!再见!”只见一位着白色汉服长裙的女士慢慢走了出来,见我站在门口,微笑着问:“先生有什么事吗?”我忙说:“没什么事,刚刚在巷口听见古筝的声音,觉得很好听,就寻声而来。”“哦,是这样啊,想必先生也通晓音律,要不进来喝杯茶吧?”“通晓不敢当,只是喜欢听听而已。这里是教古筝的?”“先生真是好眼力!我们这里不仅教古筝,还教古琴、吉他、国学、书画、传统礼仪和传统女工。”“国学?教什么内容?”因为我知道很多所谓的国学馆,不过是故弄玄虚。“主要是教’笠翁对韵’和少儿礼仪。”“哦,’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我学着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她莞尔一笑,说:“是的,就是这个……”说着说着,我竟随着她走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右墙边也种了一排瘦竹,一块水泥板和一条木的破旧的条凳横在瘦竹的边上,上面摆放了几钵不规则的小花。往前,是一个简易的木棚架子,棚架上爬满了百香果的藤蔓,一个个圆圆的小果实垂吊着,一株茂盛的芭蕉树在棚架下努力地向上生长着,宽大的树叶伸出了棚架的顶端,遮住了小侧门的一角。它们与房屋黑白斑驳的老墙、屋顶已经变色的筒瓦、屋檐下陈旧的宫灯、石质的门框门槛、地面的麻石和麻石缝里一点一点的小草,形成一幅透着古韵、富有浓郁诗情画意和生活气息的画面。

  走进正屋,先是一个小天井,正中摆放着一个小水缸,几株小小的睡莲几乎覆盖了整个水面,几条红的黑的小金鱼不时拱出叶面,搅起几丝水花。两边的耳房,都装有古典花格的木窗,左边的窗台上摆放着一些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窗台靠门的地方,是一件穿在衣架上的红色的旗袍;右边的窗台上则摆放着一钵郁郁葱葱的兰草,与窗台下的蕨草相映成趣。

  用木柱子顶着的堂屋里,摆放着两架古筝,墙上挂着两把古琴和一把吉他,一位同样着汉服的女士正专心于古筝上调音,见有人来,忙微笑着欠身问好。她的身后,也就是堂屋西头的正前方,是一块原木色的屏风,屏风的正中央挂着一幅孔圣人的画像,使得堂屋很是庄严。

  古筝很常见,但七弦古琴很少见,而且听说能够把古琴弹奏好的人很少。琴面上有几行字:“春风戚戚生空谷,留得清香入素琴。”字旁还画有一株兰花,似乎清香的花朵正在空山幽谷中寂寞地开着。这让我想起钟子期和俞伯牙的故事,想起古琴台和高山流水。

  女主人将我请进右边的耳房,有几位来洽谈学习和表演事宜的正在茶桌旁喝茶。又是一色的古色古香和自然雅趣:旧瓦和老木头檩子,斑驳的黑墙壁,旧木板做成的书架和茶架,用石水槽当作洗手盆,还有茶桌上用陶罐养着的一株铜钱草和两支紫菊。

  交谈中,得知女主人来自湖南,出于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一年前租下这间清朝年间的老屋,做起了传统文化的教学和传播。既是同乡,说起话来自然大方起来。听说我还没有现场听过古琴演奏,便说:“他乡遇老乡,那我就用琴声和清茶来招待老乡了。不知老乡想听什么曲子?”我想了想说:“《平沙落雁》吧。”“好!”说完,她忙招呼堂屋的女琴师弹奏起来……

  一曲终了,果真是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走出这隐于夏街古村的小院,走在长长的窄窄的古巷,我隐隐闻到了桂花的香气,还有那从古巷深处流淌出来的古琴声。

 

  (原文刊登于公众号“增城日报”,南粤古驿道网采编整理。如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与南粤古驿道网联系。)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并由南粤古驿道补充。)

责任编辑:吴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