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回暖,春光明媚。由于疫情的关系,2021的春节全国提倡就地过年,让大家压抑了一整年“外出旅游”的欲望再一次偃旗息鼓。转瞬之间,清明小长假来到,为了应对“后疫情时代”旅游模式的变化,遗产现场系列再次回归,将介绍位于广东的南粤古驿道,带大家一览温暖南方的乡土遗产与美丽景色。
南粤古驿道线路保护与利用项目始于2016年,台山的“海口埠-梅家大院”、珠海的“长南迳古道”和其他6段古道,作为古驿道首批示范段为广东乃至中国文化线路保护活化的探索作出了一个积极良好的开端。本次遗产现场的第一篇,就让我们走近台山海口埠。
(一)
台山地处南海之滨,百姓自古就有冒险出洋谋生的传统,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在国内推力和国外拉力的双重作用下,大量台山百姓从此踏上了绵延不绝的海外谋生之路,旅居海外及港澳台等92个国家和地区,因此江门台山号称“中国第一侨乡”。而很多侨胞睁眼看世界就是通过“海口埠”这一港口,它开启了台山人的“圆梦”之旅,也是侨乡文化的活水源头。台山“海口埠-梅家大院”段驿道游线的设立,让我们有机会一同寻觅海口埠的前世与今生……
图为“海口埠-梅家大院”驿道游线。(来源:自绘)
海口埠建于清朝咸丰三年(1853年),以圩市而兴,起初命名为“十户圩”,因位于大同河和端芬河交汇出海口处,故改名为海口埠,这是一个因水运而兴盛和衰落的码头。由于与香港、澳门之间便利的海上交通条件,海口埠成为端芬先侨出洋谋生的重要口岸,很多侨眷就从这里送别他们的亲人。海口埠并没有像样的码头基础设施,无论是载货的船只,还是小轮船,都是船靠岸后,便把一块较宽、较结实的木板搭在岸上,人流往来皆通过此处。
这个简陋的码头,承载着先侨的金山蝴蝶梦,我在这头,梦想在那头;
这个小小的码头,静躺在游子的归乡旅途中,我在这头,故乡在那头。
图为昔日海口埠;通过海口埠移民海外的流向。(来源:台山市档案馆;台山市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详细规划)
一封封家书、一封封汇款单据,将乡思、叮嘱、问候带回故乡,信中却鲜少诉诸自身的辛苦,银信(又称“侨批”)成为了海外游子与故乡唯一沟通互联的渠道。然而并不是所有游子都能够寄送物品和信件回家的,鸦片战争时期出现大量被掳掠的华工,这些华工得不到平等的报酬,甚至被施以虐待,有能力赡养家人的华工并不多,能寄送银信的往往是比“猪仔”华工境遇稍好的自由移民。
图为台山侨胞所寄银信(来源:海口埠银信纪念广场纪念柱所载)
随着银信数量的剧增,经营银信业务成为有利可图的生意,银信递送经历了复杂的演变历程。早期海外华侨托付亲友捎带银信回国,后来由遍布台山各个圩镇的民间银号、商号递送,随着台山华侨创办香港广东银行、岭海银行后,民营金融机构、商号和官方邮政、中外银行等机构开始发挥重要作用。巡城马(水客)在银信递送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香港作为金融中心和航运中心,很长时期是台山银信递送的关键枢纽。银信机构在海口埠繁多。海口埠建有主街维新街、西隆街、东兴街,还有海傍街和市场街,其中,尤以西隆街最为兴旺,这条短短500米长的街道,就有万丰银行、银信银号、永茂银号等6家银号。
图左银信递送流程示意图;图中清末广东邮区邮差正在递送邮件途中;图右巡马证。(来源:根据银信博物馆所载资料改绘)
民国时期,海口埠达到鼎盛,有近千人在此,120多家商号店铺云集,自古优越且不断改善的交通条件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据光绪《新宁县志》记载,清末形成了以台城为中心的南、东、西三个走向的官方驿道,海口埠是南向驿道中的重要节点,那颜驿铺距海口埠仅1.5千米。
20世纪20年代,海口埠圩市繁荣,不仅大同圩、梅家大院的商家,以及端芬、斗山的居民来此购物,而且粤西的廉江牛、水东油、阳江猪和杉木前来贸易,甚至香港、澳门、广州等地船只也在此停泊。1931年海口桥建成,架通南北两岸,商贸更加繁荣,在华侨资助下街道两旁当作商铺之用的骑楼林立、熙攘繁盛。
图左为1920年海口埠主街;图右为现在海口埠仅有一条竖街和横街。(来源:台山市档案馆;基于百度卫星图绘制)
海口埠也是基督教传入的重要节点。1923年华侨捐资兴建了海口埠礼拜堂,这座中西合璧的两层建筑,历经90多年的沧桑,依然保护完好,目前是海口埠周围村落信徒们进行日常宗教活动的场所。本土庙宇宗祠在立埠后也兴建起来,如维新街的观音庙、义勇祠,海傍街的龙王庙、龙母庙、碉楼,然而在抗日战争和文化大革命中均遭到了破坏,现在的海口埠文化楼就是在恩主祠、文武庙、北帝庙的废墟上兴建的。
大同河和端芬河汩汩而流,侨乡文化在启航的船只轰鸣中,在诉说着关切与叮咛的家书中,在此起彼伏的商贩叫卖声音中,逐渐凝结而成。它流淌在游子的笔尖之下,它勾勒出中西元素兼具的骑楼,它封藏在商铺林立的历史中,甚至,它还铭刻在乡亲们的宗教信仰中。昔日的海口埠在史料文献的描摹下逐渐清晰,繁华热闹、中西结合是属于海口埠的独特气质。
(二)
时代的变迁,让海口埠逐渐回归平静,成为一个普通的小村庄。然而“海口埠-梅家大院”驿道游线的设立,它又重新回归人们的视野。
初入海口埠,为了直接奔向驿道沿线的重点项目“银信博物馆”,向过往的居民问路,爷爷、奶奶操着并不能很好听懂的本地话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走,我们向着居民的指示方向寻去,奈何来的太早,博物馆还未开门,门口做着小摊生意的阿姨见状,便给了几个凳子让我们稍事休息。这温暖的际遇,让我们感受到了村民的朴实、热情,与耐心。
图上为昔日破败的海口埠;图下为现在修葺一新的海口埠主街。(来源:台山市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详细规划;自摄)
在等待博物馆开门时,与阿姨闲聊了解到,此前海口埠主街旁大多是斑驳的两层高的骑楼,路面由花岗岩石板砌成,破烂不堪、凹凸不平。而现在目之所见,骑楼大多焕然一新,路面由水泥铺就。原本的韵味或许有所流失,但至少颓败不堪的处境得到极大改变。
上图分别是银信纪念广场(左上);西洋亭(右上);银信博物馆外部(左下);银信博物馆内部(右下)(来源:自摄;自摄;网络;网络)
等待不多时我们就进入海口埠银信博物馆,它揭开了封存的侨胞移民历史,而银信纪念广场、出海口纪念碑,则铭刻先侨奋斗岁月,这些文字、图片带我们梦回往昔。之后我们循着主街一路前行,发现并没有多少商铺,大多还是用于自家居住,老人多在自家门口晒着太阳,具有文化功能的仅有海口埠礼拜堂和梅氏宗祠。虽然这里相对来说十分静谧,但是三三两两游客的到来,已经让它不再孤芳自赏。
图为海口埠主街部分建筑功能。(来源:台山市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详细规划;网络)
图为海口埠观光的游客(来源:台山市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详细规划;网络)
然而飞驰而过的旅游大巴的扬尘打破了这份舒适惬意,因为县道546穿过海口埠主街,这不仅影响到村民的生活也影响着游客的体验。此外,与当地政府工作人员访谈得知,现在的海口埠人口有300多人,在海外的华侨比村里的居民还多。村庄中的居民大多是原屋主委托亲属照管或者向外出租,以至于近年来,许多来自省外的大耕户、鱼塘主进驻村里,他们从村民手中买下老房子,逐渐成为海口埠的一员。这似乎是侨乡文化带来的乡村空心问题,同时侨乡文化在新的居民融入下将会凝结出怎样的特色?
(三)
在携程网江门和台山旅游景点热度排名中,海口埠均不在列,短短500米的街道辐射能力实在有限。而同在驿道游线之上的梅家大院却分别位列第八和第五,驿道游线的设立是梅家大院兴起的契机,或许,也会是海口埠振兴的机遇……
图为携程网江门和台山景点推介。(来源:自绘)
目前在海口埠已经完成 “南粤古驿道定向大赛”,还在海口埠、梅家大院两地共同举办了“台山海口埠嘉年华”,包括文化创意大赛、摄影展、银信收集、国家地理标志农产品申请等一系列活动。但是,活动过后的海口埠、梅家大院又将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
图为南粤古驿道定向越野大赛。(来源:网络)
其实驿道沿线历史文化资源非常丰富,现在全域旅游的打造让沿线资源都有机会被认识到。从海口埠向西徜徉而去,东宁里广府梳式布局颇具地域特色,沿线田园风光与洋楼交相辉映,梅家大院中西合璧的骑楼建筑映入眼帘。
图为“海口埠-梅家大院”现状资源分布。(来源:台山市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详细规划;自摄)
图为沿线风光。(来源:台山市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详细规划;自摄)
但是与县道重合的骑行线路、距离过远的驿道标识系统、缺乏的服务配套设施等,造成游客观光游览的不便。
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道路类型(来源:根据台山市海口埠-梅家大院示范段详细规划改绘)
相对而言,梅家大院是沿线上人流较大的景点,饭店、民居、商店汇集于此,40亩见方的市场之上每日人流往来100人左右,但是在表面的繁荣之后又是怎样的?有幸在当地人的导览下见到不为人知的梅家大院。
图为梅家大院市场。(来源:网络)
从梅家大院中心市场向西北穿行,见到一幢幢外国风情和中华建筑艺术结合的房屋,但是空空荡荡,不见居民日常生活的痕迹,可与此同时,市场上当地人开办的饭店却是客流爆满。
图为梅家大院市场之后。(来源:自摄)
表面的繁荣,内在的萧条,与当地人开办商店的火热,这似乎是矛盾的、割裂的。但就是在这三种特质下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原住民是乡村振兴的钥匙。因为原住民对当地文化、当地特产的了解,在这并未经过特别规划的梅家大院,家家经营的商品几不相同。
图为梅家大院各色商品。(来源:网络)
梅家大院曾一度因其作为《让子弹飞》的拍摄场地而走红,但是拍照打卡似乎就是全部,游览观光走马观花成为常态。虽然驿道活化利用尚在起步阶段,所带来的效益也不算明显,但是海口埠的历史与文化价值已被一部分人所认识。
希望依托着南粤古驿道这一平台,海口埠独特的侨乡文化能被更好的传播与阐释,让“文化的子弹”飞的更高更远……
图为《让子弹飞》拍摄现场。(来源:网络)
(原文刊登于公众号“UHC城乡遗产保护工作室”,南粤古驿道网采编整理。如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与南粤古驿道网联系。)
责任编辑:熊灿坚